109名中国员工89小时撤离利比亚 遭枪指头搜查

石忠

& c+ T  X* \3 y% e* I% l　　从利比亚安全回国两个多星期了，但只要有人提到利比亚，秦利依然会起鸡皮疙瘩。
　　秦利是中国石油集团公司管道局一名普通的年轻员工，2009年被派驻利比亚工作。今年2月，利比亚发生动乱，秦利与同事在经过89小时的辗转后，终于安全回到北京。
　　对中石油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的109名员工来说，闭上眼睛，这89小时的撤离就像是演电影一般。
　　要努力自救，不能拖累国家
8 e7 T+ D' O2 w# r$ V" U　　2月20日之前，秦利一直没觉得在利比亚的生活与2009年刚来时有什么不同。在利比亚，秦利负责采购工作，2011年的春节，他没有回国，一直待在利比亚。当地人很友好，见到中国人，很多都会蹦出一句不标准的中文：你好。
4 f+ M$ s, ?+ p3 o" T　　2月20日，秦利到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机场接了一家工厂的负责人。把这位负责人送到宾馆后，秦利遇到的黎波里一个加工厂的客户。这个客户神秘地告诉秦利，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事发生。
　　从今年2月15日开始，利比亚东部地区出现集会和骚乱，随之升级为反政府武装对抗，不时发生流血、暴力事件。
　　就在2月20日下午，秦利发现，的黎波里开始不一样了。
　　在的黎波里，上午10点商店开门营业，晚上11点多才会关门打烊。可在2月20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商场就都关门了。
　　当天晚上，秦利接到公司通知，要求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出门。尽管如此，秦利依然没觉得事态有多严重。
　　这个时候，中国石油集团公司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经理单清却有着完全的不同感受，他了解到，已经有十几家中资公司被抢。
5 M# p& l! X' M4 I9 U$ q　　一直以来，利比亚基地被认为是中石油外国基地中最安全的。但是从20日开始，利比亚基地的中石油员工都面临着危险。
　　“返回利比亚前，就已经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利比亚出现暴力事件了。”单清回到的黎波里的第二天就与中国驻利比亚大使馆取得联系，看是否需要撤离。
　　2月20日，单清与不少当地的中资公司取得联系，听到消息说，的黎波里有些地方已经有枪声了。
- V; l8 k. [+ N- r1 S! H　　这些信息让单清轻松不起来，他要求管道局驻利比亚的员工注意安全，同时开始加强营地的安保工作。
　　2月21日，单清组织员工出去采购物资。这个时候，的黎波里已经没有商场营业了。员工们到平时相熟的当地居民家中去买，这才凑了十几袋面、几袋米、十几瓶油，用同样的方法，凑了一吨多柴油、几大桶汽油。
　　局势继续恶化。2月21日下午，中国石油集团公司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旁边的一家韩国公司被反政府武装抢劫，18名员工被伤。
　　21日晚23时，利比亚当地17时，中国石油集团公司总经理蒋洁敏做出决定，全部撤离中石油驻利比亚人员。
: f' E; F/ u8 S: [/ |! i　　从这天开始，中石油管道局国际事业部、各项目单位启动24小时应急机制，紧盯局势，密切联系前线，掌握人员动态。与国家有关部门和使馆协调沟通，收集研判信息、制订撤离方案、协调商业航班。
　　国际事业部主任章欣说，作为共和国的长子，中石油一定要努力自救，不能拖累国家。
　　一场有序的大撤离就此展开。
: K& G3 K5 N' W5 @, W2 Y　　撤离前写好了遗嘱
　　接到撤离命令时，ZOC项目经理徐东杰与两位同事还在距离的黎波里1000公里之外。这个地方，枪声已经处处可闻。
7 }% R3 ~" `( O8 {. {' D1 q　　有三套撤离方案，第一方案是到邻近的一个城市坐飞机赶回的黎波里，但徐东杰与同事没赶上。第二方案是赶到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的另一个项目部，与那里的同事会合后赶回的黎波里，这个方案也行不通。
　　“警察告诉我们，很多外国人赶到那个地方后就被杀了。”徐东杰说。只有最后一个办法，驱车赶回的黎波里。
3 O8 `. h( Q0 }; y4 T$ e; t* U" [　　这个时候，从ZOC项目所在地到的黎波里，沿途所有的城市都已经卷入战争，要赶回的黎波里，就要面对60多处关卡。
; H3 `, Z& {9 [) V+ H　　徐东杰明白，这1000公里凶多吉少。出发前，除了将项目所有的文件资料整理打包好，他与另外两名同事分别写好了遗嘱，定下3月15日发送。如果到那天，领导、家人收到这封邮件，说明徐东杰与这两名同事已经回不来了。
　　前100公里一路太平。但在100公里后，徐东杰和同事遇到了第一处关卡。
　　“两个警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AK47突击步枪指着我们的脑袋，问我们要去干什么。”徐东杰告诉记者，当时根本就没敢说是要回国，只说是接到大使馆的电话，要求回大使馆。当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 ?* B# c' l8 S* ^: G, ~4 m　　20多分钟的持枪检查之后，徐东杰和同事被放行。事后徐东杰才知道，反政府军刚占领该城市不久，大队人马去朝拜了，这两个守卫经验不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8 h, b2 ?2 P1 A; X　　一路狂奔，1小时之后，徐东杰们又遇到了一个检查点。
　　这个检查点只有一个人把守，在盘问徐东杰和同事时，这个人的右手一直揣在衣服内，里面是一把老款六式手枪。他的这个动作让徐东杰紧张得直冒汗。
# N* e0 E0 g& I+ [　　沿途走来，徐东杰看到的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四散的人群，听到的是不绝于耳的枪炮声，但这些远远比不上被枪指着脑袋带来的恐慌。幸运的是，后面的关卡都由政府军把守，一路平安。
# e+ L! @/ ^# _) Z0 d- m　　平时只要八九个小时的路程，徐东杰他们走了49小时，到达的黎波里时，已经是23日23时，利比亚时间17时。
　　“这期间，单清不断提醒我们换乘有当地车牌的车辆，因为已经出现攻击中国人的情况。如果没有及时换车，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徐东杰说。
　　所有利比亚起飞的航班都预订76张机票
　　就在徐东杰他们返回的黎波里的同时，另一组人马也在紧急撤回的黎波里。
. U# m5 }  [+ j- y7 U' ]" a　　“21号接到撤离通知的时候，工人们还在工地干活儿。”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副经理孙硕昌当时正带领53人在注水项目工作。
) V: C; ?1 p; F/ l) [( P- {　　尽管2月17日，孙硕昌就已经感到利比亚形势变了，但还是坚持工作。2月21日，接到撤离通知后，孙硕昌组织工人把设备、施工材料整理收起，交给当地人保管。等待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安排的专机。
　　“找到我们服务的油田的经理，告诉他我们的撤离计划。没想到他说，这个计划恐怕实现不了。”孙硕昌说。
　　原定22日上午的飞机被取消。
　　这个时候，利比亚境内已经实施航空管制，大多数航空公司都已经关门。
　　孙硕昌的心一直悬着，53名员工的安全也悬着。
3 d( C/ z! h# C* A　　22日晚，单清告诉孙硕昌，包机已经安排好，23日就全部撤离。
- f* k8 x* V7 L　　在孙硕昌、徐东杰他们向的黎波里集中的时候，刘杨正在的黎波里紧张地整理公司文件。
　　2008年，刘杨被派驻利比亚工作，今年1月刚接手公司合同、文件往来的工作。2月21日晚，接到中国石油集团公司全部撤离的命令后，刘杨跟同事开始整理材料。熬了一整晚，刘杨跟同事才把公司合同、税务文件整理打包好。这些都是日后要求赔偿的关键材料。
　　22日晚，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所在营地听到枪声，公司一名员工当时脸色蜡黄，走路都一直打晃。
% B8 P& a) Q3 @& e1 O3 \/ G　　所有人都在等待尽快撤离回国。
) d/ p* c) J' T0 G* ^7 h: X　　22日4时，利比亚时间21日22时，首批22名驻利比亚管道员工具备撤离条件，6小时后顺利登机。23日22:30回国人员到达北京首都机场，中途中转迪拜，行程31小时。
& p8 e+ P" ^. z  a- s4 [( S　　23日19时，利比亚时间13时，第二批11名回国人员具备撤离条件，并于24日12：15到达北京首都机场，中途中转迪拜，行程17小时。
　　24日夜里1点，利比亚时间23日19时，管道局利比亚地区公司剩余76人，全部集合于的黎波里，等待撤离。
# l0 Q. Y) }* k5 f4 b, Z0 y　　“我们计划当天分三批撤离——分公司、现场施工人员先走；地区公司员工次之；地区公司领导最后走。”单清说，以前从来没见过枪，现在已经能够准确地分辨步枪、机关枪和冲锋枪的声音了。
　　所有人都盼着早点离开利比亚，但没有人对这个分步撤离的方案提出异议。由于局势不稳，利比亚境内很多航空公司已经不再营业，管道局员工撤离只能通过国内来安排。从23日开始，中国石油集团公司管道局国际事业部就与各国航空公司联系，每一班从利比亚起飞的航班，管道局都会预订76张机票，因为，这些航班随时都有可能被取消。
　　机场门前十几米的路走了6个小时
　　按照计划，2月24日上午10时撤离42人，下午14时撤离11人，晚上21时最后23人撤离。由于担心机票被取消，刘杨抱着打印机去的机场。
　　24日一早，包括孙硕昌、徐东杰、秦利在内的53人就赶到机场。此时的机场已经变成了贫民窟，到处都是丢弃的行李、衣物和被褥，到处都是挤不进机场的人。有些人干脆在机场外搭起了帐篷，等待离开利比亚的机会。
　　53人进入机场后沮丧地发现，原定的航班取消了。
　　好在中国石油集团公司向马耳他联系了一架“SOS”航班，利比亚当地时间下午17时，这53人顺利登机离开利比亚。
　　24日下午，包括单清、刘杨在内的最后23人赶往机场。就在距离机场1公里的地方，汽车走不动了，人群已经把道路封死。
　　“机场就跟一个垃圾场一样，到处是杂物。”单清告诉记者，当时心都凉了，就觉得很可能已经无法撤离了。
　　走之前，单清曾向员工承诺，只要他在，就一定能把大家安全地带回去，但到机场的那一刹那，单清真的有些害怕了。他让员工排队往机场挤，他自己排在队伍末尾。
　　“眼看着离机场大门就十几米的距离，可就是进不去，大家都在挤。”刘杨告诉记者，就在离他二三十米的地方，枪声不断响起。警察命令大家蹲下，感觉就像囚犯一样。
　　这十几米的距离，刘杨走了6个小时。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闹事，不断有警察开枪警示，不断有警察用警棍抽打不听规矩的人。
　　单清告诉记者，这6个小时里，他两次看到载着集装箱的卡车从旁边驶过，透过集装箱上巴掌大的窗户，他看到里面全是人，都是因为不听警察要求被抓起来的。
　　机场的门仿佛是求生的最后一道关口，所有人都在向里面挤。
" j' _% C$ g1 T' T/ v' Y5 ~' {: e　　终于进入机场，单清与同事们发现，原定的航班已经取消。只能在机场内继续等待。
　　机场内同样是人挨人。大家拿出准备好的鸡蛋吃，结果却发现，鸡蛋已经被挤成了粉末。
. ?8 \1 I3 d2 p, `' d　　不断有航班被取消的信息传来，所有人都越来越紧张。一名外国男子在机场内用手机拍照，刚举起手机就被警察用警棍打掉。单清与同事也不敢轻易拿出手机与国内联系。
0 H" i) I& S9 ?4 |3 N+ B　　北京时间25日凌晨，一直紧盯机场大屏幕的利比亚地区副总经理韩利华发现，还有一班飞机没有被取消，他赶紧躲到柜台底下偷偷上网，向国内汇报航班班次与人员情况。
　　25日17时，利比亚时间11时，由单清带队的23人顺利登上撤离的航班。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机场待了21小时。
　　“没有人知道飞机是怎么起飞的，一落座，所有人就跟约好了似的立刻睡着了。”
% k" ~7 r4 V, G! k% X+ n5 T; E0 E　　2月26日14：50，这23人到达北京首都机场。至此，驻利比亚管道员工全部安全返回。
（编辑：SN021）
: {$ r% c5 Q; h: E; K6 s
8 g" U5 Y; H2 v. S5 G5 @8 ~